身份认同

(以下是大概 2 年前还在 Montréal 时写的一篇半成博客)


去年天气还不冷的时候我经常去 Mont Royal 散步,每次都能听完至少一期播客,所以那段时间效率很高,新出的播客很快就听了。后来蒙特利尔开始变冷,我也变忙了,于是没听的播客逐渐积攒起来。今天趁出门去超市的时候赶紧听了一期聊身份认同以及其它的播客。这期播客来自无业游民,也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节目,比起大部分播客来说更关注文化和情感,更敏锐,更迷茫,于是也更真实。

这期播客录制于去年 4 月(我当时就收藏了,没想到快一年后才听),用的音乐插曲是去年底才正式发布的「冀西南林路行」(节目里听起来像手机录制的),是两个在香港的大陆人聊对自己的身份的理解,和杂七杂八的。说自己是香港人,觉得自己呆的时间还太久称不上,说自己是大陆人,觉得又不够描述自己,说自己来自安徽合肥,也不知道用什么来描述这个地方。

这是个大部分人不会去想,但很值得去想的问题。我对这个问题有着莫名清晰的答案:我觉得我属于整个世界。我长在武汉,来自中国,这些都没错,但这些我身上的特征不是我自己的选择,这些是我之外的因素给我决定的,所以我不把这些认为是我身份的一部分。我的身份是我决定有的特征。我喜欢用 Bruce 这个名字除了表面的省去外国人发 Zhi 这个音的尴尬的目的外,更重要的是它属于我自己选择的身份的一部分。某种程度上,这类似于起笔名/网名,想象一个另外版本的自己。

不是说我厌恶我的家乡或者别的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,而是这些痕迹很大程度上并不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。根据不受一个人控制的特征对这个人区别对待是歧视的本质,那为什么应该以不受自己控制的特征作为区别自己和他人的标准?

我觉得我属于整个世界,因为在区分民族国籍性别阶级之前,每个人首先都有人类这个标签。我热爱的是整个人类,不是任何一个民族国籍性别或者阶级之类的标签。


今天决定把它原封不动地发布出来,最直接的原因是我刚拿到加拿大的 PR,最终更换到加拿大国籍的计划也因此变得(几乎)板上钉钉,这些又提醒了我对自己的身份认同。另一个原因则是,最近听到「不合时宜」的两期播客也在讨论「异乡人」的话题。这档播客的主播们此前常年跨越时区,最近终于跨越障碍重聚于阿姆斯特丹。

需要跨越的障碍既有学业、工作、签证等去新地方必有的,也有起源于新冠并持续至去年底(至今?)的对「非必要」的控制。过去几个月里,我自己也能感受到认识的人里想离开的变多了起来。对于很多人,过去几年的变故可能让对身份认同有了新的思考。但在 2023 年的如今,看 2021 年写的草稿里记录的已形成多年的身份认同,我只感到以前的想法被确认了。

那片土地已经失去很多可留念的了。「不合时宜」需要在异乡讲故事,「无业游民」很久没有更新,而「小声喧哗」,一个锐利且女性视角的播客,已经被迫永久停更。不仅是播客,从各种行业到个人,四处都似乎无法招架来自铁拳的、社会的、家庭的压迫。所以我对离开的选择从来没有犹豫也不感到负罪,因为尽管离开的过程漫长而时有折磨,但是离开这片后退着的土地之后,换取的是一个我选择喜欢并且允许我改变的世界。